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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像攝影師肖全專訪

文章來源:南都周刊   我要投稿  



肖全,1959年生于四川成都,被稱為“中國最好的人像攝影師”。1980年代中期開始“我們這一代”的拍攝,1996年出版《我們這一代》,2014年此書第三次再版。

人像攝影師肖全專訪


  攝影師肖全變了。他原本一直不愿意裝修他在深圳的家,反正自己云游四海,那不過是個“放行李的地方”,如今他55歲,還是到處飛,心里也沒有安定感,卻覺得該對自己的窩負(fù)責(zé),于是好好拾掇了住處,開始信佛的他給自己設(shè)了佛堂,還在相機(jī)盒上寫著“照相不見相”,這句話反過來讀也有禪意。

  在他的家里穿行,你隨時都會跟一個文藝大腕兒打上照面:越過琳瑯的佛教擺飾,客廳置物架上,作家王安憶雙手交叉在胸前,抿嘴望你;坐上沙發(fā),眼睛平視,又看見搖滾音樂人崔健在一堵墻前雙手插口袋,倔強(qiáng)的眼神拋向左邊;走進(jìn)書房,眼神一晃又見到張曉剛、岳敏君咧嘴對你笑。定睛一看,這些熟悉的面孔又好像有些不同—沒有皺紋也沒有贅肉,也還不需要戴帽子遮掩后移的發(fā)際線。這都是他們年輕時候的樣子。

  在上世紀(jì)80年代,那個被認(rèn)為是最近的“黃金時代”里,肖全開始用自己的鏡頭記錄一代知識分子的青蔥模樣,他們多生于上世紀(jì)50年代到60年代,在八九十年代嶄露頭角或風(fēng)靡至今:顧城、何多苓、張曉剛、崔健、王朔、張藝謀、楊麗萍……這些肖像往往是這些人最經(jīng)典的一張照片。他們在肖全1996年出版的《我們這一代》中相遇,成為那個年代的印記。而肖全也被稱為“中國最好的人像攝影師”。

  這些年,許多人都在找這本書的蹤跡,之前的版本在網(wǎng)上被高價兜售,或者在圖書館里被翻得掉頁。18年后,終于第三次再版,不再是印刷在攝影書常用的銅版紙上,而是采用了更輕便的紙張,開本也變小了,仿佛在說,這本書早已超越攝影領(lǐng)域,成了一本隨身的時代傳記。

玩出來的作品

  1990年,肖全翻開了詩人鐘鳴辦的文藝刊物《象罔》——那是一本用復(fù)印機(jī)復(fù)印,用訂書機(jī)訂起來的“地下刊物”。一張照片把肖全“一掌拍到了墻上”:美國詩人龐德穿著黑色長衫,頭戴禮帽,拄著拐杖走在石頭小路上。

  當(dāng)時肖全就知道接下來要做什么了!爸袊囆g(shù)家也要有這種好照片!”實際上,他已經(jīng)在無意識中開始了對這一群體的拍攝,“但是當(dāng)時沒有那個野心!”從海軍航空兵部隊轉(zhuǎn)業(yè)后,他在四川廣播電視大學(xué)工作,很快和成都文藝圈的朋友“玩”在一起,在玩的時候,他總是會拿起相機(jī)幫他們拍照,其他地方的文藝人士來了,也會順便來上幾張。他喜歡用“玩”字,比如《我們這一代》里最早的那張照片—1986年顧城和妻子謝燁在“星星詩歌節(jié)”的合影,也是他們一起“玩”出來的!爱(dāng)時顧城樂得手舞足蹈,說我最喜歡拍照片了,我的這頂帽子,是一位美國老太太給我的。在公園里,顧城和謝燁把枯藤編好掛在脖子上!

  也是在1990年,三毛來成都,許多媒體都在約訪她,肖全也把自己的作品拿給三毛看,三毛一邊看一邊搖頭,肖全以為她不喜歡。結(jié)果她說:“不行,你給他們拍得那么好,你要給我拍!比频袅藘蓚約會跟他在柳蔭街漫步,和街頭小孩玩沙袋,“那天三毛好像把自己的一生都演了一遍”。3個月后,三毛離開人世。

  “那時候不太看錢,大家都很窮,就看你的照片是不是足夠吸引他們,讓他們站在你的鏡頭面前!毙と@樣形容當(dāng)時的純粹。

  要打動這些大腕兒,有時還需要一點“階級情感”。1993年,作家王朔的作品已登上電視銀幕,肖全一開始的約訪并不順利,總是被婉拒,王朔說太忙要搬家,也說“我相信你拍得好,但我實在不愿意拍照片”。還好有“江湖上”的私交幫忙:他們共同的朋友,作家、《菊豆》等電影的編劇劉恒向王朔說情:“肖全也是咱們海軍的”,同樣是海軍出身的王朔一下子就沒了脾氣,“階級感情是很難用其他東西代替的”,肖全說。最后兩人見面聊“版權(quán)”—因為葉兆言告訴肖全,王朔深諳此道。最后,肖全拍下了一張王朔和記者聊天時認(rèn)真聆聽的樣子!岸家詾橥跛窙]正經(jīng)的時候,其實他是十分尊重人的”。

  也不是所有拍攝對象都有空長聊。比如張藝謀。1994年,肖全已經(jīng)頗有名氣,受邀為張的作品《搖啊搖》擔(dān)任圖片攝影。在記憶中,張藝謀是一個幾乎不休息的人,“而且從沒看他打過哈欠!”他們偶爾聊起過攝影,張藝謀說,“我曾經(jīng)也是拍照片的,但是現(xiàn)在開始拍電影,電影要有起幅落幅,要考慮軸線,我得把拍照的方式徹底忘掉,要想電影語言!庇刑焖麄円黄鸪燥垼瑥埶囍\聊起了斯皮爾伯格,“人們說《大白鯊》商業(yè)的時候,他又拍了《辛德勒名單》,人們又覺得他不商業(yè)了。所以還是要靠自己的心,看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在拍攝張藝謀的眾多照片里,肖全選擇了這樣的一張照片放進(jìn)書里:張藝謀在片場喊開始或者“卡”,嘴巴張得老大。因為肖全覺得這照片“特別像”張藝謀,“那種勁兒!他一直在工作的狀態(tài)下,是一個開足馬達(dá)的人,而且我愿意看到他那一代的爆發(fā)力”。

  肖全喜歡這幫人的“勁兒”。一次在成都,他和柏樺等詩人談天說地,聊詩歌聊文學(xué),盡管不記得聊了什么,肖全還是能用一堆比喻形容當(dāng)時的感受:“那個氣場特別足,一般的人肯定會暈倒的,這幫人在一起時聚起的能量,呼呼地往天上躥,就好像你沒有一定的內(nèi)功,一下就會被那個火球踢出去”。

  “他們手上的活都特別好”,他欣賞鐘鳴的詩里那種平實和幽默,欣賞歐陽江河的過目不忘,他甚至?xí)靡庾约河羞@批朋友:聽朱哲琴唱歌,看楊麗萍跳舞,看何多苓畫畫……這些人浪漫有趣,他至今記得詩人張棗從德國留學(xué)回來后,這幫人聚會時玩的游戲:他和張棗互相對著《哈姆萊特》臺詞,或者每人說一句對“女人”這個詞的修辭。

人像攝影師肖全專訪

肖全的置物架,擺滿了那一代人的青蔥面孔:歌手陳思思(上排左一)、張藝謀和鞏俐(上排右二)、陳沖(上排右一)、模特周樵(下排左一)、王安憶(下排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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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與不變

  從1986年到1996年,肖全拍了十年。從第一次出版再到現(xiàn)在,又已18年。這足以讓太多事情發(fā)生。剛跨入90年代,鄧小平南巡、下海潮掀起,人們開始大方談錢,也攪動了文藝圈,甚至讓他們有點“轉(zhuǎn)不過彎兒來”。

  現(xiàn)在中國美術(shù)學(xué)院擔(dān)任藝術(shù)人文學(xué)院副教授的呂澎,在肖全眼中是轉(zhuǎn)得快的了。1992年,還是《藝術(shù)市場》雜志執(zhí)行主編的呂澎穿著呢子大衣、戴著金屬框眼鏡盯著文件的樣子,被肖全拍了下來。那一年他成了“廣州雙年展”的“藝術(shù)主持”—“策展人”還不像現(xiàn)在,是個常見的詞,這次展覽讓民間企業(yè)出資、民間銷售藝術(shù)品,更是先鋒的事情。我們現(xiàn)在還能在網(wǎng)上看到一篇1994年呂澎接受媒體訪問的稿件,當(dāng)時他和深圳東輝公司合作做了一個奧萊特藝術(shù)發(fā)展有限公司,憑著對商業(yè)的敏銳和學(xué)者的清晰邏輯,呂澎開始很忙很忙,操縱上千萬的資金,時間就是金錢,“我們是好兄弟,他還是待我很好,可是有一陣子我都沒好意思去打擾他。”

  好些藝術(shù)家都還沒適應(yīng)老朋友的商業(yè)味道,包括肖全本人。1991年,舞蹈家楊麗萍看了肖全出版不久的《天堂之鳥:三毛攝影詩歌集》,找了過來。肖全辭掉了自己在廣播電視大學(xué)的鐵飯碗,接受了楊麗萍的拍攝邀請。但他一直沒好意思開口要錢,直到見了面,把話繞了十來分鐘才把楊麗萍說明白:這位兄弟拍照是要收錢的,他得靠這個吃飯。后來,楊麗萍給了他一個1000塊錢的紅包,當(dāng)時他的鐵飯碗工資不過170多元一個月。

  資本的浸入需要時間,當(dāng)它開始對當(dāng)代藝術(shù)感興趣的時候,油畫藝術(shù)家張曉剛還窩在重慶的工作室里,窮得叮當(dāng)響。在肖全的鏡頭下,他穿著純色的衣服,褲子松垮,摟著妻子自在地走在成都的大街上。一直到2006年,呂澎給肖全打電話,用成都話說:“肖哥,曉剛的畫,買了將近100萬,美金!”他說的是那幅《血緣:同志120號》,剛在紐約蘇富比以98萬美金成交!90年代的時候,我和呂澎搭火車去看他,他那幅賣了很貴的畫,就擺在他工作室一角”,回憶當(dāng)初,肖全知道,這批人不得了了,“變了”,開始被媒體包圍了—張曉剛和王廣義、方力鈞、岳敏君如今被稱為當(dāng)代油畫“四大金剛”,因為他們的畫全都拍出了數(shù)千萬的高價。

但肖全也知道,他們沒變。張曉剛接受媒體訪問時曾說:“我的畫賣100美元的時候,心里是實實在在的踏實,賣到100萬美元的時候,反而感覺很虛幻!毙と^察著這些年來他的眼神、習(xí)慣動作,他覺得,他們不過是消費(fèi)能力有所改變,本質(zhì)的東西,還在那兒。

  相比起搬到北京居住、全世界辦展覽的張曉剛,至今仍選擇生活在出生地成都的畫家何多苓要數(shù)這批人當(dāng)中最接近原樣的一個。即使他的工作室大了好幾倍,作品的價格也漲了許多,他還是踏著成都人悠哉游哉的節(jié)奏,時常去詩人翟永明的“白夜”酒吧,依然愛吃辣愛熬夜,還保有原有的刻苦!扒安痪,我去工作室探他,正好碰上他在寫生,順著他的眼望過去—他在畫工作室對面建筑物上蔓延的紫藤!痹谀撤N程度上,肖全覺得書里的人都沒怎么變,因為“他們抵御能力比較強(qiáng),沒有讓名利這些東西擊垮”。

  而有些人,來不及和時間與名利充分較量,就已逝去。這次再版,特約編輯石翠蘭也唏噓,書中許多人已經(jīng)要修改生卒年份,而肖全最感嘆的還是唐朝樂隊的貝斯手張炬,因為他實在太年輕。書里,唐朝樂隊的4個小伙子站在1993年的新疆的風(fēng)里,長發(fā)飛起,兩年后,這支中國搖滾史上的重要樂隊,因為車禍,失去了他們不滿25歲的貝斯手張炬,他們喊他炬炬。

  張炬去世一年后,《我們這一代》出版。十多年后,這批人到深圳演出。肖全覺得,聽眾都變“隨和”了。以前大家什么都沒有,只有崔健、唐朝這些人能讓大家high起來,如今,“聽眾好像變這樣,就是你曾給我們帶來很多快樂,你們來了以后我們還是給你們捧場,但再給今天的聽眾帶來精神上的指引?不可能了!

相見不相照

  這么多年過去,肖全也不是沒有想過繼續(xù)拍這些人—當(dāng)時每拍完一個人,他往往要向?qū)Ψ胶耙痪洌菏旰笪疫來拍你!十年很快過去了,肖全還沒下定決心。

  他曾給攝影大師馬克·呂布當(dāng)過一陣助手,他對馬克·呂布說過這個想法,換來一句“你還拍他們干什么呢?”。

  那么,拍新一代文化人?肖全還是卡住了,他掰著手指算,哦,有一個韓寒,一個郭敬明,還有一個彈琴的郎朗,“哎,想半天!”

  在一次讀者見面會上,也有人問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上世紀(jì)80年代一批人冒出來,現(xiàn)在卻青黃不接的情況。他說,這本不該我來回答。同為這一代人,作為攝影師的肖全思考的結(jié)果是:那時的那種控制和壓迫是不太一樣的,所以作用力和反作用力是不一樣的—“歷史的擠壓,就像火山爆發(fā),1949年后,戲劇、音樂,全為政治服務(wù),整個一直緊張,后來一松弛,這批人又從西方吸取營養(yǎng),一給點不同的東西,一下子就起來了”。

  一直到2007年,呂澎出了一本《20世紀(jì)中國藝術(shù)史》。那是肖全鏡頭下的當(dāng)代藝術(shù)家最紅火的時候,書的首發(fā)在三亞舉行,張曉剛、王廣義、岳敏君,這些炙手可熱的人聚在一起,即使身價飛漲,老友見面,臉上還是笑出了皺紋。在中巴車上,大伙兒湊著聊天,肖全聽見1958年出生的張曉剛來了一句:“40多歲一晃就過去了,怎么這么好過,一下就到50了。”到了晚上,大家一起喝酒,生于60年代的藝術(shù)家曾梵志、岳敏君跟前輩們逗趣,說自己當(dāng)年在報紙上看見他們的名字,如何有仰望之感,如今卻在一張酒桌上平起平坐。他們討論學(xué)術(shù),比如什么是“新具像”,又或者回憶一同經(jīng)歷的文化歷史事件。肖全看著他們,全是時間的痕跡。

  在回程的飛機(jī)上,張曉剛對肖全說,“這么多年過去了,你應(yīng)該再拍這幫人,很多人,包括一些老外,都是因為你這本書,才知道這幫人原來是這樣的。十幾年過去不是輸贏問題,而是一代人的事情,他們做了什么都寫他們臉上了。”

  肖全也不是沒試過。他舉起鏡頭對準(zhǔn)了老友何多苓。何多苓趕緊半開玩笑半說真話地擺手“不準(zhǔn)拍不準(zhǔn)拍!”如同肖全相機(jī)盒上那句話倒過來后的字面意思:“相見不相照”。

  “他們就不愿意現(xiàn)在的樣子再被你拍,他們肯定覺得自己老了—還用問么?我還不清楚,你們認(rèn)為他還帥,你知道當(dāng)年他帥成什么樣么?完全沒法比!

  肖全依然在糾結(jié)是否繼續(xù)這個項目,他目前只打算,要在年底做“我們這一代”的展覽,他要把這些人像照片和文化、社會語境的照片結(jié)合起來展出,還有好多好照片書里放不下的,他也想拿出來。只是不知道這場展覽,是否會讓書中的人都前來,來探望探望二三十年前的自己。

(來源:南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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