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藝術影像博覽會現(xiàn)場，畫廊工作人員在細調(diào)墻上作品的位置。
　　9月初，在上海展覽中心“藝博會群”領銜拉開大幕的是上海藝術影像展。PHOTO Shanghai以4天25000人次的參觀者人數(shù)為這個微涼的秋季陡然增添了熱度，以事實證明，上海是一個適合影像生存的城市。展覽的最后一天，觀展人群甚至排隊排到了大門入口處的百米開外。
　　與國外博覽會松散、持續(xù)而安靜的人流相比，攝影藝博會公眾開放日里蜂擁而入的觀眾—龐大的攝影愛好者群體成為最大的區(qū)別所在。正像曾經(jīng)在南京西路上海美術館制造出洶涌人流的“觀展奇觀”的上海雙年展一樣，熱情洋溢、懵懵懂懂的人流與深厚的、廣闊的群眾基礎，是不是就一定意味著一個有實力且規(guī)范的市場呢？
　　擁擠人群中的尷尬
　　1975年是攝影史上重要的一年，從這一年開始，蘇富比建立了攝影專場拍賣。西方的攝影市場經(jīng)過長期的商業(yè)社會規(guī)范，已經(jīng)成熟穩(wěn)定，收藏家、藝術家彼此遵循彼此的規(guī)則與權責，完全達成一致。上海藝術影像展總監(jiān)、也是佳士得拍賣行前攝影部主任Alexander Montague-Sparey說，上海影像展之所以要帶這么多歐美的畫廊來，就是希望把一個成熟的市場展現(xiàn)給大家看。“如果你買辛迪·雪曼的作品，保險程度相當于買畢加索作品。因為藝術家、畫廊、專家，嚴格保證不會出現(xiàn)版數(shù)失控的情況出現(xiàn)。所以她的攝影作品能賣到100萬美元一張的價格�！�
　　而當你在上海展覽中心的藝術影像博覽會展廳里遇見熱熱鬧鬧涌進來的人群，遇見用手去碰觸墻上掛著的攝影作品的大人和小孩，遇見在經(jīng)典大師作品面前擺出個剪刀手姿勢呼朋喚友來拍留念照的成年男女，遇見很多帶著很重很專業(yè)的相機對著攝影作品長時間曝光進行翻拍的中國“攝影愛好者”—許多國外畫廊的工作人員都一眼看出來，他們所攜帶的相機如此先進，不會反光，以至于翻拍出來的照片成像質量完全可以拿出去重印�！八麄冊趺纯梢栽试S拍照？！”這是現(xiàn)場許多國外畫廊人員的疑惑與驚恐。
　　龐大的群眾基礎帶來龐大的市場愿景，這是一個理論上的自然聯(lián)系，無可厚非。確實中國攝影的消費市場是龐大的，這樣的龐大如同每逢長假國內(nèi)旅游景點里密密麻麻遮蔽美景的人頭，這些人感興趣的不是當?shù)氐娘L物、旖旎的流云，而是去消費這個景點，如同現(xiàn)在消費攝影。
　　參展的上海本土畫廊OFOTO全攝影的銷售情況是三天一共售出所攜帶的11幅參展作品中的8幅，分屬羅永進、張博鈞等攝影師，價格在8000-50000元的區(qū)間，買家多來自國內(nèi)。全攝影主持人黃云鶴表示，本身對本次攝影藝博會的銷售并沒有太大的期待，因為攝影作品相對于其他藝術品還是屬于低價位的區(qū)間，因此“理論上要賣很多，才能抵得上展位費的付出”。不過眾多國內(nèi)畫廊只是抱著推廣的目的來參加博覽會，“博覽會有一個好處，本來國內(nèi)對攝影感興趣的藏家，不一定會下定決心進入這個自己并不熟悉的領域，國內(nèi)專門從事攝影的畫廊也不多，但博覽會就有一個購買的氣場�！彼�以這次藝博會上全攝影畫廊的買家中有很多新客戶，老客戶反而不來湊這個熱鬧。
　　即使有藏家有購買意圖，是不是能夠在這么一個你推我我推你的狀態(tài)下與畫廊工作人員進行溝通交流？很多國外來的畫廊都覺得很遺憾，因為出乎他們的意料，在一個國際藝術界司空見慣的藝博會形式中，居然需要特別設立一個私人空間，才能讓真正有興趣的買家們坐下來靜靜談一個作品的收藏。
　　人群帶來的交易
　　無論現(xiàn)場是不是越到后來越混亂，遭人詬病—用杜夢堂顧問、策展人尚陸的話來說，簡直堪比高峰時段的地鐵，但據(jù)記者現(xiàn)場觀察，確實大部分畫廊在本次的攝影藝博會上都能夠靠銷售掙回每個展位最低5萬元人民幣的展位費，有一家位于展廳二樓的來自哥本哈根的畫廊甚至在最后一天的銷售額就達到了4萬美元。創(chuàng)造出藝博會現(xiàn)場最高標價10萬歐元紀錄的美國攝影師赫伯·里茲（Herb Ritts)拍攝的黑白人像作品，在第一天的VIP預展時便已名花有主。
　　在本次攝影博覽會上，讓中國攝影群眾更興奮更感興趣的，絕不是耳熟能詳?shù)慕?jīng)典大師布列松—他的作品已然頗多見諸印刷品而失去了陌生感，也不是把南非貧民生活拍出超現(xiàn)實感的羅杰·拜倫—人們看著他的作品會碰觸到心底角落里的陰暗，即使那幅知名度甚廣的《阿富汗少女》，也因為尺寸不太大的原因而被人流忽略過去，更多的也是通俗易懂的時尚明星攝影如瑪麗蓮·夢露、布呂尼和凱特·莫斯的身體，成為眾多愛好者們的關注點。
　　這確實和中國攝影藏家的趣味有關，即使是新生代的中國收藏家，也總覺得所有的收藏最好都可以高懸于客廳，令來客親眼目睹，收獲嘖嘖的贊嘆，30萬元人民幣買一張布呂尼的裸照和30萬元買一張羅杰·拜倫的陰暗怪異能達到相同的效果嗎？答案顯然是不。尚陸對記者描繪了這樣一個場景：中國藏家有習慣當著公眾大聲地宣布：“這個留給我！”然后享受周圍人熱烈鼓掌、恭喜成交的喝彩。而西方藏家則是悄悄拉著畫廊主到一邊，說：“這張留給我�！边@便也能夠解釋，放鞭炮的當代藝術家蔡國強為什么會如此活躍，高調(diào)恭喜發(fā)財總是最受歡迎的。
　　中國國內(nèi)攝影師作品的買家80%以上來自國外，這已經(jīng)成為一個不爭的事實，Alexander Montague-Sparey在接受采訪中認為，中國攝影藝術家具有非常強烈的個性和身份標識，哪怕不知道這個攝影師是誰，但他能猜出這是中國攝影師的作品。中國當代藝術在其他領域有拷貝西方的現(xiàn)象，但是在攝影領域完全沒有拷貝國外的情況。
　　也許這就是當代攝影圖像的意義，理解它們要基于更多的對于圖像背后的文化、歷史、背景事件的探尋。
　　然而，對于國內(nèi)攝影師來說，國內(nèi)攝影市場的最大障礙恐怕還在于藝術家、畫廊、藏家所必須共同遵守的市場規(guī)則。攝影人群的龐大，與攝影市場的壯大，走的是兩條完全不同的道路。